星期四, 9月 04, 2014

《Heimat – Eine deutsche Chronik》(1984):1. 家園的脆弱性

Edgar Reitz在《Heimat – Eine deutsche Chronik》(1984)裡對家園的性質做了一番仔細的探討,我們幾乎可以在這樣的探討裡同時看到了Roger Scruton談到的「oikophilia」(對家園的熱愛)與「oikophobia」(對家園的厭惡)的傾向。 

從某個角度來說,家園是脆弱的,它需要被維持與呵護。關於這種脆弱性的例子,出現在因為經歷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慘烈而激起生命意義問題的Paul Simon身上,陷入困惑的他,竟然選擇不留下任何訊息地、無情地離棄他的家園──包括他的妻兒、父母、以及親戚朋友。 

這種離棄對這個家園所造成的非常長時間的、揮之不去的傷害,說明了家園的不完美。家園是脆弱的,當它受傷害後,它其實無法恢復到未受傷害之前的狀態,它雖然會漸漸痊癒,但是卻會留下永遠的疤痕。 

疤痕之所以是永遠的,乃是因為組成家園的人是非常有限的,這不僅在能力上是如此──我們克服傷痛的能力是非常有限的;它也是在作為一個必死的生命的命運上是如此──沒有人能夠使自己的生命重來。 

所以,Maria Simon因為丈夫無情離去十年所受的傷害,是無法彌補的,這點特別從她的衰老被殘忍地證明:她的美好青春被消耗殆盡了。至於長子Anton Simon為了要撐起這個家庭所空缺的父親角色所刻意擺出的嚴肅態度,也讓他與其他弟兄的衝突傷痕,即便歷經數十年都難以撫平。而次子Ernst Simon在沒有父親作為榜樣所得出的結果,則是使他諷刺地繼承了父親的那種對家園的厭惡,他幾乎是拷貝了父親對婚姻的不忠誠,以及對傳統家庭生活的不耐煩。就這個意義上來說,家園是脆弱的,發生在家園裡的傷害無法被隱藏,反倒會傳染、蔓延。 

至於在另一個意義上我們甚至也可以武斷地說,抽象思考是家園的敵人,因為家園不是因為抽象思考而被鞏固起來的,家園是被情感、習慣與傳統鞏固起來的。但抽象思考卻有一種撕裂、抽離家園的傾向。 

這不僅發生在Paul身上,二次世界大戰後的60、70年代,那種瀰漫在年輕人腦袋裡的、喜愛虛無飄渺的對生命意義的探索再次打擊了家園,家園被視為愚蠢的、沒有知識、沒有理想的地方。許多人因此選擇離開家園,他們認為離開了家園,自己就能夠得到自由、釋放。然而,在許多年以後的某個時刻,他們才會突然驚覺沒有一個安穩的家園在背後支撐自己的巨大失落,那是一種找不到根的空虛,而這種失落與空虛,是物質上的成功與過去嚮往的自由所不能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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