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9月 10, 2007

<環境>活在當下-一種在地書寫的可能


■圖1 路邊的荔枝園,頭上冒出了淡黃色的東西。

幾天出門的時候,看到住家附近荔枝園的某個段落、由上而下的披覆著淡黃色的東西(圖1),看起來像是卡通裡那披著白色床單的鬼,或是正要衝向柏油路面的雪怪,但要等到下一次有機會正好經過它的身旁時,我才終於下車好好觀察其究竟。

生命的樣貌


■圖2 盤據在竹子上頭、開著白花的藤蔓。

這才知道,原來是某種藤蔓攀附在荔枝園裡的一叢竹子上頭(圖2),而其遠遠望去的一片淡黃,是來自藤蔓一串串的花序密集盛放,這些近看看似輕盈的花序,層層疊疊起來將竹枝壓彎了腰,而我也才發現,這叢竹子已經開滿了花(圖3、4)。竹子開花是竹子即將結束生命的徵兆,在感受到環境的變遷與刺激時,為求繁衍的契機而拼命開花、拼命結實,然後面對死亡…。每次想起這樣的描述,總會重新感染那莫名的悲壯,植物雖然不會說話,但它的生命卻是如實的在我們眼前搬演。


■圖3 開滿了花的竹子。


■圖4 竹子的末端也看得出開滿了花。


■圖5 竹子開花。


■圖6 竹子開花近照。

然而,在這畫面的另一端所呈現的,卻是另一種演繹生命力的方式。盛放的白花是來自熱帶美洲、如今歸化台灣已久的洋落葵 (Anredera cordifolia)(圖7、8、9),除了看似有力的幼莖纏繞著發白的竹稈不斷延伸外,遍佈莖上的珠芽更是賣力地冒著綠芽 (圖10)、準備竄出白與淡黃色的花序(圖11)。而就像過去卡通裡總會出現的誇張而團結的蜜蜂那樣-牠們總是可以在空中群聚、形成一團黑色的飛箭、鐵鎚或手掌, 而此處的洋落葵也不遑多讓,它像隻白色毛手套、緊緊抓住了橫過天空的電線,形成了有趣的模樣(圖14)


■圖7 洋落葵的美麗花序。


■圖8 洋落葵的美麗花序。


■圖9 洋落葵的心型葉片,大小差異很大,葉片看起來厚實卻不堅韌。


■圖10 粗壯的洋落葵老莖纏繞著相對細小的竹枝向四處延伸,莖上突起的珠芽則準備長出新葉與花序。


■圖11 洋落葵花序的「小時候」。


■圖12 還沒開花前,連串的花苞模樣也十分可愛。


■圖13 花朵綻放,其淡雅的香氣,吸引著蜂類前來。


■圖14 「抓住」電線的洋落葵之手。

仔細端詳,洋落葵的花朵有說不出的精緻,它擁有五片半透明的花瓣,並分別對應著呈五角星狀、向外挺出的雄蕊(圖15),再加上那淡雅的香氣,這都讓花朵顯得格外立體、有層次。


■圖15 半透明的花瓣與雄蕊,模樣十分精緻。

外來植物與本土天敵

從眼前的景象,我仍無法辨別究竟是竹子因其他環境因素而開花在前,或是肇因於洋落葵的盤據蔓延,從而讓自己衍生出「洋落葵是否為極具威脅性的外來種植物」的疑問。洋落葵雖然是外來種植物,但初步蒐集資料卻少見其在台灣所造成的危害,反倒國外如澳洲、紐西蘭、南非等地的雨林及沿海植被皆有遭到洋落葵的入侵的案例,造成當地原生植物的生存威脅、生物多樣性減少與改變了原本的棲地環境。推測原因,除了自己的資料收集不足外,或許是因為相關研究調查較少、大眾對於外來種入侵自然環境的感受不深,但還有一個有趣的可能,是因為洋落葵在台灣存在著天敵。

外來物種之所以容易橫行新環境,其原因除了人為的開發替它們預先清出了空間之外(如小花蔓澤蘭容易入侵荒地,但少見於自然森林),還包括缺少天敵加以制衡。然而洋落葵到了台灣進行拓植的事業之所以不那麼順遂,或許是因為其新天敵-台灣人會吃、會用的緣故。洋落葵又名藤三七,其葉片除了可食,在台灣各地甚至都有人專門栽植以供食用;其葉與珠芽據研究又有活血散淤、降血糖及消炎的療效,在過往稱之為「雲南白藥」而廣為應用。

不只是後記,而是引言

能夠試著去了解就存在自己生活環境中的事物,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但這樣的過程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順利。光是要辨認一株陌生的植物,對我來說就已經是件困難的事-雖然我目前所在的學習環境看似與植物很有關係,但因為我全無生物相關背景、後天努力也不足,而生態所觸及的學科領域與議題又何其多,所以剛開始 我只能笨笨的觀察植物外型,試著在搜尋引擎中鍵入「藤本」、「總狀花序」等描述,試著在茫茫大海裡撈針。

很幸運的,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張相似的照片,知道科別後,才順利地打開台灣維管束植物簡誌、一一比對簡誌裡的描述,描述中看到如外輪花被、內輪花被這種不懂的名詞時,又找出植物觀察手冊查詢。回顧這一連串過程,我懷疑自己過去所受的教育-或說是台灣的學校教育,究竟是否足以讓每個人都有一定的能力去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即便是在網路資料搜尋技術看似已十分便捷的今日,但其中仍存在著因資料混雜而顯得效率不足的問題。此外,從辨認植物一事設想,如果沒有對植物的基本構造及名稱有一定的了解與觀察經驗累積,我們又要如何改變過去文章書寫中常見的「不知名的花草」的留白?令我感到恐懼的是,在直通羅馬的升學主義之路之外,台灣長達十幾、二十餘年的教育體制其實默默鋪埋了許多通往巴黎或宜蘭等地的門檻,以致於過去在細分又細分的學科中學習的我們,對於「主科」以外的事只得聽信專家學者的研究,近來則又一股腦地接收商人以各種方式包裝的推銷,或明星藝人那無須謹慎驗證的經驗與創見。

更嚴重的是,過往的教育著重「如何解答」,但卻少有教導「如何發問」,以致沒有問題最好、最輕鬆省事,而當我們無能、且懶得對自己生活環境裡的事物抱持懷疑與提問,我們又如何誇誇其談地說著民主政治、公民社會?

在地書寫的可能


今年五月,先前的台灣環境沈痾仍未除,樂生療養院保存、反建蘇花高、松山菸廠老樹保護等議題又前仆後繼地引發爭議與討論,有感於救火再救火的侷限,讓我開始有了從接近根本的地方做起-進行「在地書寫」的想像。在地書寫的方式其實很簡單,就是以自己所生活著的環境為主題,進行觀察、咀嚼與書寫、攝影,書寫者可以利用時下各種方便的網路工具與人分享,讓同在一個生活環境裡的書寫者,可以看看對方是如何思考與呈現這塊共同生活著的地方。

類似的想法,就我所知如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蕃薯藤的小地方大故事、公共電視Peopo公民新聞,以及屏東縣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的環境寫作營隊都已經有很好的開展,但自己對於在地書寫的想像,比較不在乎「最後呈現的內容」,而期望著重在書寫者「對生活環境的意識與觀察的過程」。

我羨慕那些對自己土地熟稔、信手捻來便是一連串故事的人,他們往往在展現出對社會與環境議題的憂慮之外,也隱約透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榮與驕傲,也正因為他們對土地知之甚詳,所以在行動時也就特別積極有力,這種揉和了真實生活經歷、責任感與美好願景的力量,是事件發生後的緊急進駐、緊急扎根所難以取代。現代的台灣人因為求學階段與進入職場的封閉與生活環境的更迭及切割,輾轉漂流之下,很容易對自己的出生地與現時的生活環境感到陌生。此外更不用說那些「匆匆忙忙、少做功課、跳躍瀏覽、僅把地方視為照相背景、注重飯店餐廳更勝當地風景環境」的台灣觀光毛病,都造成了我們認識與親近土地的阻礙。

我對在地書寫的想像,著重的是一種將外地人轉化為在地人的過程,我們可以省卻觀看那些緊握「從台北看天下」思惟的諸家媒體新聞的時間,用來閱讀自己所居住的鄉村與城市的各種議題,我們可以不用一次就要寫出很完整的文章、拍很美的照片,而我們可以在與土地觀照的過程中發覺各種已知與未知的樂趣,並發現自己的不足與可能,試著與環境互動、對話。

在工作與課業壓力、預期成果與讀者反應之下,在地書寫或許會被認為是遙遠而難以普及的一種奇想,但事實上已經有許多人在網路上實踐這樣的想法。相信這會是個有趣的嘗試,並值得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來醞釀-醞釀一種自在與自信的生活方式,與一種保存與發展在地價值的力量。

(本文為原稿,另刊登於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參考資料:

台灣維管束植物簡誌
竹 (2007)。取自http://140.128.7.10:2147/tbol/article?i=006218&db=big5&q=%A6%CB(大英百科全書線上繁體中文版)。
竹(無日期)。取自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竹&variant=zh-tw(維基百科)
李根政等(2006)。異形入侵!柴山生態危機。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通訊,(7),取自http://eec.kta.kh.edu.tw/message_html/07/15.htm
塔內植物園http://www.tbg.org.tw/~tbgweb/cgi-bin/leobbs.cgi
楊紹榮(無日期)。藤三七之養生保健功能。取自http://www.tndais.gov.tw/Veggie/E10.htm(台南區農業改良場網站)
蔣慕琰等(2003)。台灣外來植物之危害與生態。小花蔓澤蘭危害與管理研討會專刊2003,取自http://wssroc.agron.ntu.edu.tw/symposium1/mikania07.pdf
Anredera cordifolia (vine, climber)(n.d.).from http: //www.issg.org/database/species/ecology.asp?si=776&amp;amp;amp;amp;fr=1&sts=(全球入侵種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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