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0月 24, 2007

<環境>繼續認識惠來遺址(中)

■圖1:中景是鐵皮屋頂下擺放著複製品的簡易教室,近景是開挖出許多陶片、墓葬,之後卻填土、荒廢的考古探坑。

進一步地從複製品討論到是否需要現地保存的議題之前,我們可以先試著觀察144號抵費地的樣貌,或者從簡易教室裡的兩具成人骨骸提問:「究竟惠來遺址最有名的史前人類-小來是在哪裡被挖到的呢?」。

答案是在一片荒蕪裡。鐵皮屋外那幾大塊凹陷(圖1~3),便是在有價值的史前遺物被挖掘記錄、易地保存後,重新填土的探坑。目前不但沒有將遺址文物出土時的原本樣貌重新複製回去的打算,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還得忍受風吹雨打後的泥水灌浸,而市政府目前所打的算盤,是要將這些荒蕪的探坑進一步覆土、種上草皮,然後變成像一座公園一般,徒留簡易教室一處。

這不禁令人懷疑,這些探坑不也是像簡易教室那樣、能夠訴說古老故事的地方嗎?為什麼連複製品也沒有、就要被填成平地呢?而面積廣達數千坪的惠來遺址,為何最終只能留下一處簡易教室讓人「憑弔」?連其中獲得許多市民喜愛、且墓葬裡唯一發現有陪葬品的「小來」出土處,也都將被草皮掩沒?


■圖2:填土過後的探坑裡頭,安裝了一具抽水馬達來抽取雨天的積水,四處散落著可能是颱風吹來的垃圾。這是一塊原本能夠訴說更多土地故事的空間,但如今卻沈默難以言語。


■圖3

真實的存在

如果簡易教室裡的複製品,讓我們的思古之情打了折扣,而荒廢的探坑,又根本無法訴說故事,那麼接下來我們可以來看看可能是較為「活生生的」空間-很幸運的,目前遺址還有正在開挖的探坑(圖4),所以我們得以一探考古的實際過程,與真實的泥土、陶器、獸骨,以及它們甫自埋藏了千年的土地裡露出、最原初的模樣。


■圖4:目前正在進行考古挖掘的探坑。

考古人員以兩平方公尺為一格進行挖掘,每次僅能挖十公分厚的土壤(圖6),開挖之後必須繪圖記錄(圖7~8),並將零碎細小的文物清理過後以封口袋裝好,並給予各種編號註明。在這裡,我們可以感受到文化層裡黑色泥土的溼潤;觸摸一千多年前的陶紡輪(圖9)-史前人類就是利用這樣的東西,紡線、進而編織;並親眼-並未透過厚重的展示窗玻璃,而看見裝飾用的琉璃珠(圖10)、使用過的石器(圖11)、完整的陶碗(圖12)、吃完烏龜後丟棄的龜甲(圖13)、遺落的動物下顎骨(圖14)…。


■圖5:正在進行挖掘的考古現場。底下黑色的土即是前篇提到的文化層的土壤。


■圖6:每次只能挖十公分厚,一點一滴的讓史前文物出土。


■圖7:繪圖者即是根據這個方格來進行精細的描繪。


■圖8:繪圖者於方格紙上描繪石頭與史前文物的位置。


■圖9:拿在手中沈甸甸的陶紡輪


■圖10:琉璃珠


■圖11:石器


■圖12:在惠來遺址中所挖掘到最完整的一個陶碗,現場的考古人員暱稱它為泡麵。至於碗裡頭的沈積物,考古人員計畫過濾後檢驗,說不定可以以此發現到史前人類食用的植物。


■圖13:龜甲


■圖14:獸骨

考古探坑>原地複製>易地保存>公園綠地

比對目前能在惠來遺址裡看到的三種空間,毋寧是正在進行考古挖掘的探坑最讓人有真實感和震撼力。而這一些觀察,其實都能夠累積我們對於遺址博物館的想像,特別是對於現地保存的重要性,感受愈深。其實我們只要稍微比較一下就能發覺,民眾所能感受到的真實性與感動,應是「考古挖掘中的探坑」大於「簡易教室裡的原地複製」,而後者又比「易地保存-收藏於其他博物館中,或另外找尋空間展示」及「公園化-抹除遺址痕跡」要來得強。

為什麼我們需要現地保存?

雖然前面曾經提到過某些史前文物不可能擺放在現場展示,而必須以複製方式呈現,但我們是否能夠這樣想像:未來的惠來遺址博物館,它將在遺址原地興建,其中除了會將目前荒廢的探坑,以類似簡易教室裡複製品的方式、按照各項文物出土的實際位置重現外,博物館裡頭還能保留幾個未覆土的探坑,讓我們能夠實際看到挖掘中的樣貌、面對真實的土壤、石塊與其他能夠保存於現場的文物。

而這樣一座遺址博物館,它的一樓將盡量減少牆面,而以玻璃為牆,讓民眾能夠在認識遺址的同時,同步對照周遭的景觀,感受日升日落的光影變化,原因無他,因為一座興建於遺址現地的博物館,其最無可取代之處-無論裡頭的展示品是真品還是複製品,便是這些文物的位置是真真實實的、從千百年來即是如此。過去我們已經見識過太多以「抽離土地」的方式展示的博物館,我們無法從此類博物館裡精緻的雕刻、編織等工藝品或其他文物中,連結當地的環境與人群。反之,我們往往被困在高牆與解說圖片和文字裡,走出博物館時,彷彿做了一個有如《桃花源記》的夢,館內館外,彷彿兩個世界。

事實上,在台中市政府委託十三行博物館所作的評估報告中,即明白指出了易地保存的缺點:「遺址並未與地球相連結,在時空的序位上失去了連結」、「破壞了遺址內之史前文化相關物件,未收集的資料永久消失」、「失去以此區位促使台中市發展成為『文化經濟國際城』上的優勢」、「需另外尋求可供保存及展覽之空間(台北縣立十三行博物館,2006。台中市七期重劃區惠來遺址保存方式可行性評估計畫),只是評估報告裡的苦口婆心、明示暗示,台中市政府卻仍不願意認真看待和感受。

繼續進行考古挖掘的爭議

甚至在評估報告中,亦提出除非有搶救之必要,否則不應該對惠來遺址採取全面性的挖掘-即繼續開挖、取出史前文物,其理由在於開挖即是破壞,若遺址遺物量龐大、遺址廣闊、具特殊性質、技術難以克服,或尚未獲取足夠資源進行發掘研究,則該考慮不應對遺址進行永久性的破壞。

這些敘述所提到的情況,如發掘研究資源不足、遺址廣闊等,其實正是存在於惠來遺址的問題。偏偏在台中市政府的延宕與中央政府的漠視下,妾身未明的惠來遺址說要挖掘也不是、說不挖掘也不是-因為前者會造成永久破壞,且在挖掘結束後,台中市政府更有理由說「因為地底下的史前文物已清空,所以不需要非拿這塊地來興建博物館不可」。而後者所面臨到的困難,即在於市政府仍處心積慮的想把這塊地賣掉,屆時遺址文物更留不住;此外,若沒有繼續發掘文物,市府則總以「此處不是惠來遺址的精華區」作為不宣告為市定遺址的藉口…。(待續)

(本文為原稿,另刊載於小地方社區新聞網Peopo公民新聞惠來遺址保護聯盟blog

三段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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